全军列阵 第466节(第1 / 1页)
拓跋烈点了点头。
元轻则道:“许多人暗地里说……说……”
拓跋烈回头看了他一眼:“支支吾吾,像个军人?”
元轻则道:“大将军,属下有罪,属下是想说……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说,大将军想反而而不反,是因为惧怕天子,大将军在等天子死。”
拓跋烈嘴角一扬,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生气。
他又开始思考,拓跋烈倒也不急,只是坐在那一边品茶一边等他。
又半刻左右,元轻则抬起头看向拓跋烈道:“夜鹰营在孤竹若能得手,万域楼明面上骂大将军,暗地里其实会感谢大将军,没有人会真的愿意随随便便就放弃权力,他可是宰相。”
拓跋烈:“比刚才想到的深了些,但还是粗浅。”
元轻则再次臣沉默下来,他这次没有急着说话,而是认认真真的思考着,大将军刚才对他说那些话的含义到底有几重。
拓跋烈见他陷入沉思,随即又离开座位,走到地图那边去看,不时用炭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一些位置。
说实话,这些话把元轻则吓得够呛。
拓跋烈继续说道:“做皇帝,有威严,那是需要人认可才行,都不认可,那威严就是笑话。”
他回到座位那边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“话回到刚才。”
他看向元轻则:“你问我,为何草率的把夜鹰营调去孤竹,现在我不回答你,听了我刚才的话,你自己来猜测我为何这样做。”
拓跋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,元轻则的脑子里也在迅速的盘算着,希望能跟得上大将军的思路。
拓跋烈道:“其实有些时候,我很理解天子,他的父亲,深受权臣之害,他自然不想步先帝后尘。”
“可是,他低估了所有人对权力的欲望,也高估了所有人对皇权的忠诚。”
拓跋烈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“你想做皇帝,可以,大家给你做臣子,也可以,你做你的至尊,我做我的权臣,大家都有的玩,这才是稳定之局。”
他在最高处,百姓们在最低处。
说百姓们是国家的基石不假,但直接和百姓们接触的不是他这个天子。
难啊,哪怕他已经为了这大玉努力了二十几年,如今的局面依然难。
可最起码,他已经有了掌控局面的实力。
“朕很欣慰,你能懂朕让你来孤竹做什么,只是,你的动作比朕预想的要慢一些。”
就好像当年他见到刘疾弓的时候,唯一不同的是,林叶的眼神不似刘疾弓那样单纯。
这也是天子之前有些担忧的事,连他这样的人,其实也有忐忑,也有不安。
只是局面到了今天这一步,他赌的那么大,林叶就算不如刘疾弓单纯,他也必须要用。
用新人,还要用和拓跋烈有仇恨的新人,更要用和当今大玉之内各大家族没有那么多牵连的新人。
说实话,能选的并不多。
元轻则想到这,眼睛都睁大了。
若如此的话,那孤竹人暗中勾结娄樊人的事,也是大将军授意?
心思一到这里,元轻则的手都在微微发颤。
因为这事若是真的,那大将军这局,未免也太大了些。
不仅仅是孤竹,或许还有冬泊,甚至连娄樊人都被大将军利用。
如今天子调集的六十万大军在冬泊,整个大玉北疆之内,都没有更多的兵力可以调往孤竹。
从大玉南疆调兵过来救驾?天长日久啊。
况且,真的有人回去调兵吗?
一想到这,元轻则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。
作为大将军的亲信,他自然早就明白大将军心意。
他深吸一口气。
“最了解我的人是他,最了解他的人是我。”
拓跋烈的炭笔在地图上重重一点:“他不离开大玉,我确实没胆子做事,这一点,我认。”
第369章 积累
元轻则只是没有想到,大将军连夜鹰营都能直接做为弃子丢出去。
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:“他是天才,是鬼才,是万中无一的人才,都不重要,他只是个棋子,是天子的棋子,是天子利用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搞出来的棋子。”
“你刚才说,如果我在乎,他可能早就死了,这话你说的不大对,如果我在乎,连那个婆婆也早就死了,我早就知道林叶身份,也早知道天子会做什么,我留着林叶,只是为了让天子能把棋一步一步往下走。”
他看向元轻则:“天子最善利用人心,他之前装糊涂,装蠢货,让所有对手麻痹大意,他才能一口一口的对手都吃下去。”
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,他要做圣君,所以就需要一些人,从侧面来印证他就是个圣君。”
“刘疾弓的死,他早晚都会拿出来说,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,然后再说他重重提拔之人,正是刘疾弓的后辈。”
元轻则道:“可属下现在才明白,大将军是在等他,失去民心。”
拓跋烈道:“天子可没有失去民心,天子失去的是臣心,当初太祖皇帝身边的那些功勋的后辈,此时骂的最狠。”
他说:“总是有人说,得民心者得天下,那是哄百姓们的话,也是哄皇帝的话,站在最高处的人,没有中间位置的人支持,指望着底层的人能把他举高?”
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地图上。
“我不让夜鹰营去孤竹杀林叶和宁未末,天子又怎么可能去孤竹?”
时间就这样一息一息的过去,元轻则的眼神闪烁不停。
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,元轻则忽然间转身看向地图旁边的拓跋烈。
“大将军,已得支持。”
拓跋烈笑着问道:“所以呢?”
元轻则走到拓跋烈身后说道:“大玉看似比过往强盛,但隐患已越来越多,各大家族的人,因为被天子逼出朝堂,所以怨声载道,进而心生恨意。”
元轻则试探着问:“朝中看似平稳,皇权看似更重,可现在已有许多人都忍不下去了?”
拓跋烈笑着示意他继续。
元轻则思考了片刻,继续说道:“大将军把夜鹰营调去孤竹,对林叶和宁未末动手,看似有些轻率,实则是给各大家族一个态度?”
拓跋烈道:“粗浅了。”
元轻则俯身。
“你想做至尊,却不肯让哄着你顺着你的人拿到最大的好处,只想他们做牛做马,还觉得他们该理所当然的忠诚于你?”
“什么是皇帝,皇帝的威严从哪里来?”
说到这,拓跋烈看向元轻则:“是从众臣的衬托中来,不过是严肃些的过家家,这不是一句笑话,这就是实情。”
“天子可以灭一个家族,灭两个,灭三个,只要还有其他家族可以分得权力,那就没有人会跳出来。”
“可当所有人都拿不到权力,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,天子玩着每隔十年二十年就给朝廷换血一次的把戏吗?”
他说到这,看了看林叶的反应。
林叶微微俯身回答:“臣确实慢了些。”
说大玉人才济济,每年都会有许多青年才俊崭露头角,可是这些青年才俊,又有几个和各大家族无关?
天子很清楚,说到挑人这种事,哪怕他是大玉的至尊,到他挑人的时候,只有两个选择。
一个是各大家族,朝中权臣,把早就挑好了也调教好了的人摆在他面前。
一个是各大家族挑剩下的,但哪怕被天子挑中了也早晚都会被清洗掉的人。
天子啊,看起来高高在上,可实际上,他能看到的,都是经过中间层次的那批人,再层层过滤后给他的看到的。
元轻则越想越心惊胆颤,越想越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。
这事,太可怕了。
与此同时,孤竹。
巨大的御辇上,面对面坐着的只有天子和林叶两个人。
天子看着这个年轻人,越看心里就越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。
天子和大将军这二十年来互相利用,如今两个人都已明白,这局面到结束的时候了。
天子不再需要大将军,大将军也不再需要天子。
明明是早就想到了的事,可这事到了眼前,他还是会怕,会慌,会有些不知所措。
这局面,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,又或者,大将军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?
若如此……
可是仔细想想,若没有这样的弃子,便换不来后面的大局。
元轻则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太对劲,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,只是这不舒服,他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藏起来。
事到如今,他已经明白大将军为何要有那看似轻率的举动。
朝廷里,有人支持。
但这不是最主要的,最主要的是,怕是在军中也有另外的大人物支持。
拓跋烈笑了笑,一脸的云淡风轻。
他说:“我和天子斗心机斗了不是十几年,而是二十几年,从他派人给我送密信,让我率军去歌陵那天开始,我们两个就在斗心机了。”
元轻则站在那,安安静静的听着,别说不敢接话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这些话大将军能直接对他说出来,就足以说明了大将军对他的信任。
这些话,能随便对某个人乱说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