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二零...有燕窝的鸡粥(第2 / 4页)
他一定要问出他们的行踪来,却又不知道应该去问谁。
就在这时,人丛里忽然有个人在拉他的衣角。
他一低头,就看见了一只柔美而秀气的手——一只女人的手。
是谁在拉他?
是不是丁小仙?
“这里的老掌柜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昨天晚上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,简直连一个知道的人都没有。
“我别的事都不奇怪,只奇怪那对新人居然也不在这洞房里,连老掌柜都不见了。”
大家议论纷纷,越说越奇:“难道这里昨天晚上出了狐仙?出了鬼?”
“这里是什么时候失火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昨天夜里我在赌叶子牌,就算天塌下来,我也不会知道。”
“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这里做喜事?”
“好像是的。”
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?
南宫洪忍不住逛了过去,挤进人丛,然后他整个人就忽然变得冷冷冰冰,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冷水潭里。
长安城里气派最大的鸿宾客栈,现在竞已变成了一片瓦砾。
鸿宾客栈昨夜的惨案:直到天亮才有人知道,因为昨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,是大年初一。
大年初一的晚上,大家通常都是在呆在家里的,谁也不会到街上来闲逛,就算有人,也是些已赌得头昏脑胀的人,谁也不会逛到客栈里去。
他心里甚至在想,那天她若没有遇着意外,他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在这里陪着她?
门外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,她已捧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,美丽的脸上,带着甜蜜而温柔的微笑。
这正是那天早上南宫洪在心里盼望着的情况,只不过现在距离那天早上,已不知又过了多少大,又发生了多少事。
现在的情况纵然还是和那天早上一样,但彼此的心情却已不一样。
世上又有谁都拉得回那一去永不复返的时光?
谁知粥竟是从门外飞进来的。
他没有看见她柔美的手,看见的却是一只杀人的血手。
从那天开始,他就从未再见过她,也从未想到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。
他本来以为他和丁小仙一定可以永远厮守的,谁知现在却觉得可能永不再见。
人生中的离合悲欢,又有谁能预测?
这户人家正是她带南宫洪来养过伤的地方。
想起了那两天中的事,南宫洪心里又涌起种说不出来的滋味,却不知是欢喜?是怅惘?还是失望?
欢喜的是崔玉真还活着。
怅惘的是往事已成过去,旧梦已无处追寻。
失望的是什么呢?
她若是丁小仙,两人相见后,心里又是什么滋味?又有什么话说?
抛若不是丁小仙,会是谁呢?
这次南宫洪居然没有退缩,也没有逃避,他知道无论她是不是丁小仙,都一定有很多话要告诉他。她慢慢地在前面走,既没有停下来,也没有回头,走过了这条长街,忽然转入条横巷。
巷子很窄。
南宫洪追过去时,只看见她的人影一闪,走进了一个窄门里。
街上的人都穿着新衣服,脸上都带着喜气,一见面就作揖,不停他说:“恭喜”,南宫洪这才想起来,今天还是大年初二。
别的人在大年初二这一天,应该做些什么事呢?
——带着孩子到亲戚朋友家去拜年,收些压岁钱,然后再回家,准备些金果元宝,等着别人来拜年,把压岁钱再还给别人的孩子。
这一天大家都不许说不吉利的话,更不许吵架、生气。
可是既没有家、又没有朋友的异乡浪子,在这一天又该干什么?
南宫洪抬起头,拉他的人已转过身,往人丛外走了出去。
她身上披着乌黑的凤氅,长发垂落,用一枚玉环束住。
她究竟是不是丁小仙?
南宫洪看不出。
他只好跟着她走出人群,看着她轻盈的体态,他心里忽然泛起种说不出的滋味,又希望她是丁小仙,又希望她不是。
若不是有鬼,客栈被烧光,那老掌柜总该回来看看的。
南宫洪知道没有鬼,他从来不相信这种活见鬼的事。但这件事情却真的好像遇见了鬼,他就是把脑袋打出了个洞来,也还是想不通的。”
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已变成了一大块木头,一块又冷又硬的木头。
这里究竟怎么起的火?
丁小仙和毛定远到哪里去了?
“那些来喝喜酒的人,怎么连一个都不在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对新人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这地方虽然已被烧成了瓦砾,却连一个人的骸骨都没有。
呆在家里的人,也大多都在喝酒,赌钱,更不会关心到外面的事。
老掌柜请去喝喜酒的,大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光棍,没有人关心的光棍。
就因为这是个特别的日子,所以才会发生那些特别的事。
这并不是巧合。
每件事的发生和存在,都一定有它的原因。
南宫洪叹息着,推开门,走进屋子,那张床,那个小小的衣柜,都依然无恙。
甚至连屋角的阳光,都跟那天早上完全一样。
南宫洪也不知是人已虚弱,还是心在发软,走进去,躺在床上。
枕上竟仿佛也还留着发香。
无论如何,那两天平静安适的日子,都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。
难道他心底深处,还是在盼望着她就是丁小仙?
旧梦并不是完全无处追寻,至少在这寒冬清晨的冷风里,还可以找到一点影子。
凤从后面的厨房里吹过来,吹过这小而幽静的院子。
风中充满了郁郁的香气。
南宫洪不禁又想起那天早上,他也嗅到了粥香,正盼望着一碗芳香扑鼻的热粥,由她一双柔美而秀气的手捧给他。
门是虚掩着的。
从外面看起来,这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家,门外的雪积得很厚,仿佛已很久没有打扫。
南宫洪走到门口,心就跳了起来。
他忽然想起这地方是他来过的,现在他用不着走进去,也知道她是谁了。
崔玉真。
南宫洪在街上逛来逛去,东张西望,其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到,心里什么都没有去想,也许只在想一件事。
丁小仙现在正干什么?
他本来已决定,永远再也不想她了,但却不知为了什么,他这昏沉沉的脑袋里,想来想去,偏偏都只有她一个人。
他刚才还决定,绝不再到鸿宾客栈去,可是现在一拾起头,就发现自己还是又走到这条路上来了。
奇怪的是,他并没有看见鸿宾客栈那块高高挂着的金字招牌,只看见一大堆人,围在那里,有的在窃窃私议,有的在摇头叹息,甚至还有些人正在那里抱着头放声大哭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