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真实（第1 / 1页）
口中反复捣鼓着这几个词，怪人佝偻着背，低头。他不再在意七鸟这
一行人，自顾自的，像来时一样突然，眨眼间又瞬移到十来米开外。
眼见危机暂时解除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林晨晨真心实意地赞叹，“七鸟，你真厉害，把那个怪人都说蒙了。”
希明裳还在思考刚刚的对话，问，“在你逻辑里，真实，就是没有真实，或是谎言吗？”
怪人反驳，“如果小明逐字逐句地描述，不带有主观情感就是真实的。”
七鸟，“但是，小明的另一个朋友小强也看见了，并且也是逐字逐句地描述给了小丽。但是小丽发现这两份描述大相径庭。因为小明和小强的学历不同、成长环境不同，对事物看待的方式不同。虽然他们都竭尽全力地符合你的要求，客观地描述，但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对打架这件事的认知不同，得出不同的真实。”
“甚至是小丽，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听到的转述，她所认为的真实，与小明、小强都不一样。”
“再进一步，小丽、小明、小强的真实，跟打架这件事的真实，真的一样吗？一板一眼地描述间、地点、人物、起因、经过和结果，真的能和事件本身一模一样吗？”
“再者，人真的能完全不带主观色彩地看待一件事、一个人、一句话吗？”
怪人卡顿地把头顺着原先偏转的方向，继续转了大约270，相当于扭了一整圈，看向近在咫尺大的七鸟，“还有你呢？”
七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，又像擂鼓般，激烈地跳动起来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又是我，贴脸杀还不够吗，还有扭脖子贴脸杀，你是属猫头鹰的吗，七鸟内心的小人儿大声哀嚎。
累觉不爱，毁灭吧，这个世界。
七鸟眼光瞥到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的陆千岛。
怪人越加贴近，微微扬起的脸，几乎就要跟七鸟鼻尖相碰了，嘴里还是嘀嘀咕咕，“真实，什么是真实？”
享受了一把贴脸杀的待遇，七鸟表面镇静，心跳如擂鼓。他的天性是越害怕，越忍不住吐槽。表面沉默，内心的吐槽已经滔滔不绝：别跟我贴这么近好吧；对不起，你是个好人；诶，你脸上的皱纹都当滑滑梯坐了好吧……
怪人见七鸟没回答，转头看向其他人。
希明裳尝试地给出一个答案，“真实就是，你认为真实的就是真实的？”
“如果我认为的真实与其他人认为的真实，不一样，那谁的真实才是真实的？”怪人再次提问。
像是表演结束的安可，他来了一段小故事，表情不屑，“哦，对了，这场遇到个杠精，也不知道怎么选上辩论队的。如果说打辩论还可以说是语言艺术，那杠精纯粹就是最没有逻辑的反驳，想要破他们的没有逻辑的逻辑再简单不过，只要……”
那天下午，日光渐渐倾斜，黄昏温柔地跨过阳台，漫步进室内。
一个男生侧躺在上铺，脑袋靠在护栏上，脸上被压出红痕；另一个男生缩在电竞椅里，嘴里还嘟嘟囔囔“对方辩友”“我不赞同”“我方观点”之类的词语。
这样平静而祥和的时光悄悄地，就溜走了。
“哦，对了，我们通常把这种提出问题，但习惯性反驳所有答案的人，称之为杠精。”
长久经受着一个院辩论队室友的日常熏陶，现在就有了用武之地。
谢谢你，我的宇宙好室友，七鸟心想。
从前那些日子仿佛历历在目。
还记得那个周日下午，室友赢了校辩论队的比赛，得意洋洋地回到寝室，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人分享自己在辩论场上，大杀四方的雄发英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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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从远方带来幽幽的呜咽声，“真实，什么是真实？”
模模糊糊的影子，在笼罩着这片黑色荒原的朦胧月光下，不甚清晰。
未知的地点，未知的物体，黑暗的环境，构成人内心恐惧的所有必要条件。
“小心。”陆千岛在这声呜咽随着风还未飘到众人耳边时，就立刻起身，警惕地看着那道影子的方向。
“没有没有，就是糊弄他的”，七鸟摆摆手，“就我来看，那个怪人提出的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。”
“之前你和苏致的回答都很有道理。”
“但那个怪人总是习惯性地反驳。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，纯粹地自由心证。”
“于是，我就用一大段看起来很有逻辑，但实际上全部是废话的话，来让他掉入我的思维逻辑中。这时候，再给他一个二选一的选择。此时他被看似复杂的举例绕晕，无暇思考这道选择题本身的问题，只想着应该选哪个。”
“只要他选了，就相当于自己给出了这道自由心证的题目的答案。”
怪人似乎被七鸟的长篇大论给震住了，话音中带着迟疑，“那真实能根据不同的人物视角变化，是不同的，但不是不存在。”
七鸟，“那跟谎言何异？”
“小明和小强把对事件描述的谎言，传给了小丽，小丽也产生了谎言。”
“不同人嘴里的谎言也不一样，不同人眼里的真实也不一样，那谎言就等于真实了。或许你更愿意相信真实就是谎言，也不愿意想相信真实就是没有真实吗？”
怪人慢慢把扭曲的脖子回转，狰狞的面孔变得平静，嘴里嘀嘀咕咕，“真实就是没有真实，还是，真实就是谎言。”
帅气的脸庞，白色的鸭舌帽下警惕地防备着怪人的眼睛，近距离的仔细观察。
好了，我又活了，还能再爱一爱这个世界，七鸟心中的小人儿从地上爬起来，精神抖擞，伸伸胳膊，抖抖腿，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。
七鸟脑子飞速转动，使出了十二万分玩脑筋急转弯的工夫，突然灵光一现。
“真实，没有真实就是真实。”
“很简单的举例就是，有个人叫小明，他看见有人在街上打架，把这件事情转述给朋友小丽的时候，这个转述是真实的吗？”
苏致见她没有下文，尝试回答，“你在这里，我们也在这里。我们本身的存在就是真实。”
怪人反问，“存在就是真实的话，那么存在于假设中的存在，是真实的吗？”
苏致沉默。
原先除了言语奇怪和行动异常的快之外，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，外表和衣着甚至看起历尽沧桑。但怪人似乎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，发生异变，头一卡一卡地扭动，声音也变得卡顿，“这——就是——真实，吗？”
他的目光不再呆愣愣，眼底显现出红血丝，看向剩下没回答的人，“你们呢？”
杀得号称是校内最强的法学院辩论队伏尸百万、流血千里，那道是个天昏地暗、风嚎雨哭。
当然，以上的形容全部是室友的原话。
这时一觉睡到下午的七鸟，作为坚持到最后的守舍人，成为他的唯一听众。
七鸟被室友疯狂摇醒，脑袋枕在上铺的护栏上，虚着眼，将醒未醒地听着，时不时还捧场道“霍，还能这样”、“真不容易”、“你真厉害”、“他怎么这样啊”之类的话。
室友的激情表演渐渐结束，悠哉闲适，葛优躺般，自然地与另一个室友重金购入的豪华电竞椅融为一体。
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未知的方向。
七鸟在黑暗的环境中瞪大眼睛，才隐隐约约看见比周围的黑暗，还略微浓重些的墨点。
就在眨眼间，那道身影瞬移般，从远处模模糊糊的小黑点，突然出现在七鸟刚刚为了看清努力瞪大的双眼前。
这下子，七鸟是真的把这个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。
沟壑纵横的皱纹爬满了脸，眼神直愣愣的，也不眨眼。佝偻的脊背，全身披着破破烂烂的麻布，穿着草编鞋。